十三

爱琳和一满默默的站在厨房里,仿佛各自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满像个审讯室里的犯人,一下子被点到了要害,便本能的以沉默来应对局面。他不知道爱琳究竟知道多少,从何知道的,在对这些未知的紧张之外,一满竟然还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揭开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爱琳感到自己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了,她问一满:“她叫什么?”一满不敢看爱琳,低头老老实实的小声回答:“陈俊红。”

果然是红。爱琳强打精神,又问:“你们好到什么程度了?”一满觉得实在说不出口,拼命的想找一种不伤害爱琳的说法,可是却怎么努力也想不出来。爱琳见一满不回答,问出了她实际想问的问题:“你们好过了么?”一满知道她所说的“好”指的是什么,他仿佛终于捞到了一棵救命稻草,答非所问的说:“你回来以后就没有过,她也从来没进过咱们的卧室。”爱琳什么都明白了。一满确实没有让俊红进过他们的主卧室,因为他觉得那里是属于爱琳的,几次带俊红来家里,他们都是在另外一间比较小的客房活动。他的潜意识里,是用这种形式来回避对爱琳的伤害,因此爱琳一问,便急忙讨好般的兜了出来。

两个人又沉默了半天,一满慢慢的缓过劲儿来了,昏乱当中,从被动回答爱琳的话,开始一点一点的理出了些头绪。他悄悄的抬头去看爱琳。爱琳站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眼神迷茫。一满和爱琳认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爱琳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后悔,难过,心疼,他想过去把爱琳搂在怀里,可是他不敢,生怕他只消轻轻一碰,就会让硬撑在那里的爱琳完全崩溃,何况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安慰爱琳!终于,一满鼓足勇气,说出了在心里憋了多少天的那句话:“爱琳,真对不起。”

第二天一上班,Jennifer就给爱琳打来电话,说她听到一个小道消息,Andrew正在准备提议在中国设代表处。爱琳说:“哦,有可能,他让我准备几种投资方式的分析,包括代表处和分公司什么的。”Jennifer问:“那是不是让你去当头儿啊?”爱琳说:“不知道。”Jennifer听出爱琳的情绪不高,就说:“怎么了?一满的事?中午跟我吃饭?”爱琳看了看日历本,今天午饭还没有约任何人,就答应了,她很想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找个人说说。

中午,爱琳本想把跟一满谈了一夜的过程给Jennifer讲一遍,可她却理不清顺序,只好想起什么说什么。Jennifer听了一会儿,不让她说完,就忙着打断她,着急的问:“最关键的,你没问问一满还爱你吗?”爱琳说:“问了,他说他还爱,可是也爱陈俊红,不过他说是不一样的爱。”Jennifer又问:“真是的。这算什么啊。怎么个不一样法儿?”爱琳回想了一下,说:“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很多,大概意思是他说他爱陈俊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他爱我,是爱战友的那种爱。”说完爱琳苦笑了一下。Jennifer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战友?他什么意思?”爱琳想了想,说:“我觉得可能是说我们出国后一直一块儿念书工作,一块儿努力奋斗,像是战友吧。”

Jennifer想了想,说:“不对啊,除了一满和陈俊红之外,应该还有一个问题:你还爱他么?”爱琳一脸疲惫:“我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了。我们这么多年,他都成了我的一部分,我们就像是一个人,从来没想过这个爱不爱的问题,我一直相信一满是个绝对的好人,心软,很实在,对别人都特别好,对我也特别好,可我不知道怎么还会出这种事。我问他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他说没有,我也问他我能做什么,他也说不出来,我问他以后怎么办,他糊里糊涂的说没想过。我现在的感觉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莫名其妙的要离开你,可你却无能为力。”

俩人说了快一个小时,几乎都没怎么吃饭,到最后,Jennifer说:“唉,仨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看来俩臭皮匠就是不成。那你有什么打算吗?”爱琳说:“我也没想好,尽管有点心理准备,可还是太突然了,现在我们俩都有点不自然,反正家里也有多余房间,先分居一段时间再说吧,说不定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想明白。”

于是,爱林和一满开始了一个屋檐下的分居。

董事会开完了。爱琳还在想着会上董事们问她的那些问题。显然这些董事对中国市场都没有什么了解,支持和反对开拓中国市场的声音都有,会议没有作出最后的决议。董事长宣布,在大家传签董事会会议纪要的时候,请各位董事对此提出具体意见,然后再对此投一次票。爱琳猜想,Andrew是开拓中国市场最积极的支持者,作为国际部的总裁,他的声音可能会得到更多的关注。

(十三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