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路上,辛蒂告诉爱琳,她父亲离休前是一个部委的法规司副司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到老了,越是对高科技啦、风险投资啦这些东西感开了兴趣。听说辛蒂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决策软件方面的朋友,所做的东西是国内还没有的,就想见见爱琳。爱琳有点担心,老人家身体不好,去看老人家没有一点准备,空着手上门不太好。辛蒂连说不碍事,她老爸已经好多了,再说他也不会挑理的。

到了辛蒂家,辛蒂的母亲已经睡了,父亲在宽大的客厅里正等着她们。爱琳没敢开口叫“辛老”或者“辛司长”,而是按照辛蒂路上嘱咐的,叫他现在最爱听的“辛老师”。辛老极有兴趣的问了爱琳一些个人和公司的情况,爱琳一一作答,同时还感觉这位老先生的脑筋非常敏锐,提的问题也都很到点子上,不由得暗生佩服。聊完这些,辛老问辛蒂:“你们刚才见了赵云川了?聊得怎么样?”辛蒂说:“挺好的,云川还提出来想当代理呢。”辛老听了没吱声,接着问:“他还单身呢?”辛蒂说:“是啊,他是要独身一辈子了。”爱琳觉得很诧异,但是又不好多问。辛老点点头:“独身,也是一种资源。”

辛蒂忽然起来什么,对父亲说:“前两天我们同学聚了一次,云川没去,我们就八卦他的独身这事儿来的。我们还聊了那个过世的同学,没一个不夸云川仗义的。”辛蒂给爱琳解释,他们一个同学在云川公司打工,是云川的得力干将,但是有一回开车去办急事,赶上冬天下雪,超速翻了车,人当场就不行了。云川在追悼会上当着所有人,对这个同学留下的太太和儿子表示,那个同学的工资会继续照发,一直到孩子高中毕业。爱琳不由得感慨:“这样的老板可真仁义啊。”辛蒂说:“我们也都那么觉得,现在哪儿找这样的人去啊?”辛蒂的父亲却微微一笑,说道:“有你们这一班小喇叭到处广播,他连广告费都省了。”爱琳听了,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不管怎么说,那也总比人走茶凉要好的多啊。辛蒂在一边有点撒娇的说:“你别把云川想的那么坏啊,再吓着爱琳。”

又闲聊了一会儿,爱琳觉得时间实在不早了,就起身告辞。辛老有些恋恋不舍,一个劲儿的嘱咐说:“下回来北京,再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啊。我就喜欢跟年轻人聊大天,特别是你们这样从国外回来的。”爱琳说:“没问题,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看您。”辛蒂陪爱琳下楼,帮她打车。送爱琳上出租的时候,辛蒂又说:“真的,如果找代理,考虑一下云川,他路子多。”爱琳心里为难,嘴上不好说,只得连连点头。她知道这毕竟是辛蒂的一片好心,尽管她不太了解究竟是什么业务。

从中国回来的飞机降落到旧金山机场的一刹那,爱琳感到她压在心里的一根刺又被翻了出来。在国内的这十来天,因为时间差的关系,和一满很少联系,不知道他的上班上的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收到“红”的邮件。想到红,爱琳觉得临出差前问不出口的话,现在更无法启齿了。一满来接飞机,见到爱琳就抢着推行李车,说:“累了吧?飞那么长时间,得好好休息,饭菜都在家准备好了。”爱琳随着一满往机场停车场走,一路使劲的回想过去自己每次出差回来的时候,一满来接飞机是什么样,试图比较一下现在的一满有没有异常,可随即又为这种想法感到悲哀。一团浓重的悲哀,包裹着爱琳心里的那根刺。

很快,爱琳给公司递交了中国市场情况调查分析报告。Andrew认真的读过,告诉爱琳,两周后的董事会上就要讨论这份报告,到时候让她去列席董事会并回答问题。爱琳见Andrew对报告还算满意,便松了一口气,回美国以后忙乎了这几天,总算差不多可以完成任务了。想到这里,爱琳看了看表,今天可以准时下班,晚上和一满出去吃饭吧。爱琳拿起电话,正要拨号,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听筒慢慢放下了。爱琳知道那里不对劲儿了!爱琳从中国回来后,一满很少问关于她的中国的见闻,而且尽管有了新工作,心情似乎并没有真正变得更明朗。爱琳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与那个“红”有关。

(十一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