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母亲，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
人性有脆弱甚至丑陋的一面，可是，那点儿最基本的动物的母性本能，要摆脱也是不容易的。
小时候，我们连里有一被改造的‘坏分子’好象是浙江人，可能是姓赖。当地人叫他老来。并不歧视他。俺当时小破孩儿一个，从不知道他到底犯了啥错误，只见他友善乐观了活着。他念墙报上的国歌歌词，前进前进前进进，念成‘夹击，夹击，夹击，击！’我们一帮小孩儿跟着哄闹，笑他，他也笑。
后来，从他老家突然就来了一个女人，大人们说是老来的老婆。那女人高挑丰腴白净，话很少。有人偷偷议论，就老来那样，咋有这么好的老婆？不会是骗来的吧？
再后来他们生了个小女孩儿。那个女人满脸满心的愁苦，抱着婴儿在开水房门口坐着，发呆。。。 （老来是连里烧开水的，所以他们家就住开水房旁边）。
两天后，小个子的崔副指导员的老婆兴高采烈地抱养了那个小婴儿，崔老头为了孙女买了一头奶羊，新妈妈抱着孩子晒太阳，别的女人孩子都围上来，妈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秀给人看，轻轻地说：‘名字起好了，叫小兰’。
很快地，老来的老婆走了，可能是回南方老家了。走时候听说哭得好可怜。
有人说，他们给了副指导员家一个孩子，是有心机，为了老来在北大荒的日子好过些。老来好像老了更多了，叹着气说：‘不送，咋个养得活啊！’
后来，俺自己亲自体会了母子离别之痛！那痛说不出，还夹杂着强烈的犯罪感，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是失败者。
当时的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健康都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无论是事业还是婚姻都没了希望。在无能无力的情况下孩子只能留给他的父亲和祖父母，他们也坚决不可能让我带走他，因为他们确实可以给孩子更好的照顾而我则前路茫茫。。。
在购买必需品和打包的阶段，有一天在小区附近商业街看到了我终生不会忘的一幕。
一个成功地躲避了城管卖完了她的菜的女人，蹲在商场墙根下，怀里搂着个脏巴拉及的小男孩儿，母子二人共享一个盒饭。她夹起一片香菇放到孩子嘴里，两个人那样满足地笑着。我傻傻地看着，眼泪流下来，止不住。我对自己说，即使将来无论在别人眼里多成功，我都知道我不如她！
再见到儿子是一年半以后，他的爸爸和祖父母高高兴兴地陪他去机场欢迎妈妈 （好象他那个妈妈有那么点儿衣锦还乡的味道：））孩子一开始没让我抱，上了车后大概过5分钟才开始嘴巴不停地说着他多么厉害，多么能干的事。无非就是打游戏啥的。
假期结束时我抱着他，讲了那一对母子的幸福和我的痛，忍不住又流泪。。。6岁的他说：我不要做那个小孩儿! 我喜欢让班里的小朋友都羡慕我有你这样的妈妈。你不在家挺好的，你在就总是管我，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爸爸阿爷和奶奶他们，我搞得定；你，我搞不定。好滑稽地，我感到了些许安慰。
如今，9岁半的他，不愿意跟我在国外定居。他说上海那个才是他的家，我每次‘来’他的家看他，一起玩儿，给他讲故事和道理，他很听得进去。我们也很亲密很亲密，不输于那对卖菜的母子。可是他就是不愿意跟我走。
我想：如果他觉得在这里幸福又安全，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自私地强求? 如果我一个人过没有儿子在身边的日子而他能更幸福，我就能接受现实坚强起来吧。
他爸爸说：不急。等两三年后，你在外面买好房子给他，你们就能天天生活在一起了。你能奋斗得这么成功，是他的福气，等他大了会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他好，会说服引导教育他出去的。
对角线老弟说：父母爱孩子，最起码是肯花时间和孩子在一起。我没有做到，只是在这五年里每周跟他通话6小时，再有就是留了很多很多泪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失败的母亲都象我这样地痛着。
人家的事，我不知道。只有说说自己。一个母亲在什么情况下能把孩子丢下？每个人的底线和欲望不一样，答案可能也不一样。
Comments
Leave a Repl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