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外婆家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长,眼见着立春了,晴不了几天又降温。等去看桃花,桃花大半已经凋谢了。梨花开得晚些,我们往外婆家去,路旁的梨花全开了,白色一片,并不像雪。

在小时候外公钓鱼的小河边走走,爬上山石,到外婆搂松毛的山上去,如今外婆长眠在那里。下午的阳光淡淡地照着,意外地看到了一片红,近看,呀,是小时候常见的蜜花。村里人形象地叫它炮仗花,因为外形像炮竹的缘故。我们叫它蜜花,为的是在干渴的天气,它的花筒子里盛满了蜜,我们小心地摘下来,把花蒂咬开,吃里面的蜜。那些花蕊上的花粉,就沾得我们满头都是的。我们在捡柴之余去摘花吃蜜,乐此不疲,今天看到,才格外地注意起它的外形来,这样的红色和这样的花型竟然都那么美,我居然有好些年没有见到它了,它是我童年关于甜蜜的记忆。

要你一起吃花蜜,你折了一支,弄得满身花粉,蜜光点点。纳闷野花为什么开放?它们不结果,并不靠着果实来繁衍,那么它们怎么生长繁衍呢?好多美丽的野花都不结果实,它们开在山野,谢了就谢了。

过去的小河不见了,有一根长长的圆的管子,水库在修,因为去年干旱,上面感到了新修水利的重要意义。水管里没有流水,水管铺着的地方,是一条清浅的小河。过去外公在这些厚实的灌木丛里打斑鸠,那些杂木就着小河里的水,长得郁郁蓊蓊的,是鸟儿们筑巢的好去处。如今没有了小河,树木稀少很多,鸟叫也听不见了,我在想,没有了山涧小溪,鸟们到哪里喝水捉虫去呢?那游在河里让我们尖叫的水蛇,又会在什么地方出没?

过去外婆常来打柴的山林,似乎变小了,如今她老人家长眠在一旁,我们在外公外婆的坟茔前作揖,打扫了墓碑上的蛛网,把折来的野花留在外婆坟茔旁。坐在山边上吃了两个沾着泥巴的萝卜,听一阵松涛的低语,仿佛外婆外公还在着,慈祥地叮嘱我们,他们的声音在松涛里,我感觉得到。慈祥的地母安抚了他们的长眠,在我的心里,他们的关爱伴我一生,我多么幸福。夕阳的余晖映照着我们下山,感觉春天的暖,采了一大把像棉纸一样可爱的野花,往村里去。

这个我小时候长时间居留的村庄,是我当年的乐园,小院里没有了外公外婆的身影,显得空落。我再次来,景象似乎已经很两样了,又似乎还是从前那样并未改变。这是自然的,我们怎么可以留住过去了的时光呢?过去的时光水一般流走,如今,有你陪在我身边,听我诉说过去在这里发生的旧事。

那时候有一个和我叫一样名字的女孩子做我的玩伴,我们每天翻墙越壁,玩得不亦乐乎,把小姨养在后窗上的兰花打翻;不回家睡觉,外婆不停地找来,叫着名字,也不管,躲在别人家被子里装作听不见;还有,还有,村子边上那片茂密的树木,每枯死一棵,村里的老人就会过世一个、、、、、当年我们爬的茅草屋早就拆除了,那个和我一样名字的女孩,早嫁到别处去做了母亲,再见面,我已经认不出;躲在屋后面喂我吃饭的崔家男孩子,他早就忘记了有过这样的事,再见面我们一定也是陌生人。

我们一起回外婆家,捡拾往日的记忆,你在清澈的小河边,抄水洗濯,竹林的阴影映在你的肩膀,光阴如水般流淌。屋前的田野里,是早春的风光:蚕豆苗青青,麦子叶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