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山野的花

野山茶花开得很早,印象里总是开在春节前后,有时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有时在寒冷的风里。不知那个时候日历上有没有写道:今日立春。去山上捡柴,就看到山茶花开了,粉红色的花苞,映在碧绿的蜡质一般的叶子间,格外地雅致新鲜。我喜欢野山茶花粉嫩简单的花瓣,喜欢它蜡一般质地的叶子,采来放在瓶子里,就过节了,地上铺着青松毛,桌子上摆着盛开的粉嫩山茶花,是美好的节日景致。

喜欢山茶花,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即使一整天过去,采下的花也不会蔫耷耷的,总可以带回家,放在瓶子里,花开谢了,叶子也能在瓶子里鲜活很久。小时候在农村,孩子们一起去山里捡柴,山里的野花太多了,没有谁想要知道这些野花的名字,孩子们总是好奇,想知道它的名字,看它的叶子像茶叶,就脱口说出“野山茶花”的名字来。就好像它给我们初初发现,是最先给它命名的。

觉得野山茶花是山里最美的花,纯美,鲜嫩,洁雅,坚韧。也在别处看到很多它的踪影,总是觉得没有小时候看到的那么美,记得它的花瓣是圆形的,后来看到的仿佛要长一些,中间还有一点缺。也许是地域或气候的影响造成的差别?每年春节,偶尔在城市的天桥上,看到山里的人背野山茶花来卖,总是很欣喜,把它买回家,养在清水里,才觉得是过年了。

一种开得红艳艳的花,外形像炮仗,村里人就叫它炮仗花,可我们叫它蜜花,它的花筒里盛着好多的蜜。春天天气干燥,在山里最好玩的事,就是去摘下蜜花,咬开花蒂,贪婪地吮吸花蜜,甘甜清凉。它浅黄色的花粉粘在我们的头发上,衣服上,蜜黏在我们手指上,可花蜜的滋味让我们乐此不彼。蜜花成为我们童年生活里的蜜糖,以至于都忽视了它的外部形象。多年以后的春天去爬山,忽然看到山野一片鲜艳的红,近了看,竟然是蜜花!它怎么也那么有型、好看?第一反应就伸手去摘下来,吃花里面的蜜。这样干旱的天气,怎么也有这么多的花蜜呢?

粉白色的碎米花,也开得早,是属于杜鹃花一类的,奶奶家屋后的山顶上,一到春天就开得满山顶都是。觉得它的花过于琐碎繁复,很少去采它来玩。

大树杜鹃的花朵很大,有种浓得化不开的红色,山里人叫它大红花,少有人叫它马缨花。也还有粉色和白色的。白色的我很喜欢看,那种白色在阳光下是透明的,虽然花朵大,却有着简单的美,还可以采花骨朵去做菜吃。有人叫白色的花做大白花,把它采回家,用开水焯一遍,放在凉水里漂着,换几道水,过两天就可以炒着吃了,像苦刺花棠梨花一样。大树杜鹃花是山野里最美丽的花了,不仅颜色多,花朵大,长的也高,远远就可以看见,很醒目。

映山红开得晚,它开的时候,印象中仿佛进入夏天了,红红火火地铺在绿叶间。它不像山茶花,可以摘了去养在家里,如果折下来,一会就蔫了,等不到拿回家奉养,很娇嫩。有时我们会摘花瓣来吃,味道酸酸的,有一种特别的滋味。

一种散发着独特香味的白花,花苞是由咖啡色的软皮包着的,慢慢张开,单瓣儿的,花蕊却是淡雅的绿色,显得可爱,我始终不知道它的名字。

山上的野花随着植被的破坏,种类越来越少,很多野花,在不知道它的名字之前就消失了,也许,因为是野花,并不需要知道它确切的名字。而且种类那么多,一一穷尽它们的名字,也是不可能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最美的,让人难于忘记的花,竟然是那些开在山野的无名的花。

记得有一次,单位一个腼腆的爱笑的驾驶员,把吉普车开到山顶,采了一大把野花送给我,至今还觉得,那是一件很浪漫的很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