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

横舟

我宁愿做一朵雪花，永远挂在空中
为光辉炫耀，为自由自在炫耀
为一切长羽毛的飞行进行炫耀
亲眼看到生命的开花过程
带着飘浮不定的信仰和追求在天空行进

那些被同伴的肢体压弯的枝条
发出圆弧拱桥的沉重叹息
沿着上升中的地气
把宁静与纯洁的屏风挤破
这美好的悲哀，宁静的肮脏交杂在空中
使前程变成一场大雨

空间在压缩，时间在肿胀
用死亡换来的生命之火所陈列的光辉
把一座山隐没成骆驼和村落
以及一阵隐隐约约的狗叫声

雪高过门槛，一直长到门楣
趴在好奇心强的窗棂上
偷视那密密死亡的依据
四野的寂寞之火化为灶膛里的余热
有一只烧玉米在大声叫嚷
人怎么还不归来

为悲哀歌唱，为幸福的苦痛歌唱
为收割完的田野，炊烟熏黑的四壁
亲耳听到碾盘上的青苔在剥落
闻到大铁锅被烧干的糊味
获得那炕席被烧糊的时间

不要分得那样清，就用饭盆洗脚
洗那双沾着马粪和痴心妄想的汗脚
然后穿上一双轮胎底的山鞋
带着一股旱烟味走向妻子和儿子的梦
走进一场大雪弥漫的舞会
把一群圈里的猪歌唱

饥饿的嘶叫撞响猪栏
撞响院里的一对水桶和
童年的一段往事
一股宽心顺腹的辛酸
是回身挂在树上的衣衫
不知道穿了多少个夏季

1985年冬